[大话心情]为爱西行——主角故事

作者:吕婧 选自:大话3论坛

  第一章

  

  我总喜欢在月院之夜,离山之巅,看月亮。

  那时候,身边总备一坛酒,一只明月杯,一杯一杯地喝下去,于是,便不醒人事,然后在第二天醒来,亮金色的阳光已暖暖地洒了一身,仿佛重生一样的又有了活力,于是起身,背起斧子砍柴去。

  每天我只砍一捆,我总挑选那些粗细相同的枝干,上面难免有些凹凸不平,于是用斧子削磨出圆光溜溜的外表,整整齐齐地搂成一捆,束好背下山去,挑到街上卖掉,我的柴总是很好卖,因为漂亮,所以我每次只消在街上站上一刻钟的时间,柴就卖光了,然后,去铁匠那里买一堆废弃掉的脚料,回家,接下来的一天便在从废铁里挑拣好料中度过了。

  我的生活周而复始地如此简单,除了每个月的月初去药铺那里买一味药。

  我一直记得跟药铺掌柜的第一次对话:

  “客人是修仙之人吗?”

  “不,我只是一个卖柴的。”

  “你外表年轻,可你的眼神仿佛历经千年沧桑。”

  我默然,拿上药,放下钱,走出店门,身后传来掌柜拨动算盘的噼噼啪啪,学工徒弟大声地报帐:”柴胡一两,当归四钱,共计三钱四文。”

  这个老板不是个简单的人。

  那一天砍完柴,我有些口渴,便寻到一条河边,双手捧起一掬水,满满地饮了下去,原本平静无痕的水面因我的搅动荡起一环环的波纹,阳光灼烧上去,烫出七彩晕轮,五光十色地向四周排散开来,突然觉得很有趣,便在那里一直看到水面重新平静无痕,然后,我看到了我的脸。

  已经很久没有修饰过自己, 头发长得很长了,因为很久没有梳理,显得极为凌乱,几滴汗水划过溅了泥浆的脸,刷出几道白痕,下巴上胡子邋遢,然而硬挺的五官,分明的棱角,依然展现出一张很有吸引力的脸孔,连买柴的姑娘、大婶也常常红了脸,甚至多给我几文,可是眼神真的很老——”你的眼神仿佛历经千年沧桑。”

  我低下头,脚边青草郁郁,有晶莹的水珠滴上去,将叶子翻滚出漂亮的弧度,我的汗,亦或泪?

  “你是什么人?”第二次我到药铺抓药时,便直截了当地问掌柜。

  掌柜抬起头,扶了扶鼻梁上快要塌下来的眼镜,笑得憨态可掬:”我只是一个卖药的,几十年来一直在这个小店里,老老实实地做自己的生意,所幸生意不错.几十年来,太多人在这里买药,有些治身病,有些治心病,客官你是身心俱疲。”说着,把药包递过来,捧着药包的手苍老粗糙,层层叠叠的皱纹,算盘磨出的茧已经被岁月浸染得发黄,也有药渗透的青黑,这是一个经历过很多,看过很多,也懂得很多的老人。

  我望着他,心里有了些敬意,拿上药,放下钱,说了声:”谢谢!”

  掌柜依然笑得很憨厚:”不敢,客官慢走。”

  我走出店门, 身后传来掌柜拨动算盘的噼噼啪啪,学工徒弟大声地报帐:”柴胡一两,当归四钱,共计三钱四文。”

  七年了,我常常在这里买药,掌柜也渐渐熟悉我,每次热情地招呼,有时甚至会在原本就不多的药钱里饶上几文。

  掌柜是个本分人,只管卖药,不问其他,就像他从来没有问过我为何一直买那一味药,他只是在每次抓药前询问
   我一下:” 柴胡一两,当归四钱?”

  我点点头,他便亲手去抓药,包扎捆好,一手递过,一手拿起药钱,笑得很憨厚:”客官慢走。”

  我走出店门, 身后传来掌柜拨动算盘的噼噼啪啪,学工徒弟大声地报帐:”柴胡一两,当归四钱,共计三钱四文。”

  七年,始终如是,我与他,都已习以为常。

  只是这一次,为什么我在老板憨厚的笑容里,看到了一丝担忧?

  但是我没有问,我只是拿上药,放下钱,说声谢谢。

  我走出店门, 身后传来掌柜拨动算盘的噼噼啪啪,学工徒弟大声地报帐:”柴胡一两,当归四钱,共计三钱四文。”

  门外风很大,一不留神,有沙晃我的眼,我抬起手去拭眼,却”咣当”一声将药包掉落,我怔了一怔,突然泪流满面,大风斜过,徒劳地想要将泪纠结着带走,而记忆如断了线的竹简,哗啦啦全部散开。

  
   十年前我是长安最有名的剑士,无父无母,无名无姓,由长安第一剑侠独孤长平收入门中,从小养大,悉心教导。因师徒弟中排行第七,都唤我阿七。我天生神力又聪颖勤奋,十八岁时,已是门中第一高手,加之师傅自小聘请名士教我习文,竟成文武双绝。

  曾揭一黄榜,奉旨剿灭一山贼寨。独身闯入,一剑之下,立斩三人,半个时辰之内横扫整个山寨,一战成名,从此成为长安第一少年剑侠,皇帝亲赐姓李,赐名李威。

  那时的我还是个少年,年少英俊,志满意得,虽然下巴上的微须还只是青棱棱的一片,却仿佛天下都不放诸于眼,我拒绝了皇帝封我为副将的旨意,决意执一柄剑、负一包裹,便要去将天下游历。

  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京城有一条叫狗庙胡同的街,街上有个很有名的老乞婆,常常一个人坐在街角,旁若无人地解开衣衫捉虱子。有人同情她,常常给她钱或衣物食物,也有人嫌她为老不尊、坦胸露背,但那老乞婆依旧如是,既不会对善行说一个谢,也不会对恶语说一个不,曾有人传说,老乞婆曾是青楼花魁,才艺出众,美貌绝伦,年轻时迎来送往,门庭若市,阅人无数,眼见年老色衰,始终未寻得一真心人,却被一个落魄奸猾秀才骗去全部积蓄,最后落得乞讨街头,伤心绝望,将红尘看透,已不在乎什么,只愿安了余生。但传说终究也只是传说,偌大的长安已在风雨中轮回千年,流传下传说无数,但其中真的又有多少,当真的又有几个?

  一天我骑马经过此街,不慎看见老乞婆一层层向下垂着的纵横老肉,有些尴尬,也有些好笑,随手丢了十文钱过去,便打马而过。

  十天后有个小童送了封信给我,信的内容非常简单:”留京为官,有一世富贵;执意离京,惹无妄之灾。”署名:” 老乞婆”。

  我笑了笑,将信笺对折,打着一个火折子,看着火折子吐出亮蓝色的火舌,将信笺缓缓吞掉,青烟袅袅直上,香灰簌簌扑下。

  自命天下无敌如我,又怎会将一个老乞婆的话当真?

  又是十天,我离京,拒了所有人的相送.那是一个极明朗的晴天,阳光照在身上,仿佛少女的纤手的温柔抚摸,我昂首阔步走出城门,面对城外蓝天白云投来的温柔眼波,微笑。

  也就在那之后,我邂逅了我命中的至爱。

  那是在南沼的一个小山村,我游历到那里时,正值他们的一个节日,当地白苗族人搞了一个活动,让勇士们比剑,胜利者便可得到那里最美丽的姑娘。

  毫无疑问我赢得不费吹灰之力并且洋洋自得,但当那个含羞带怯的姑娘被众人簇拥到我面前时,我突然就笑不出来了,脸涨得通红。

  我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样子:她穿着一件鲜艳得像孔雀一样的苗族长裙,长裙及地,腰身收得刚刚好,上身和下身都曲线玲珑,戴着一顶饰有月亮的银冠,高高的足有二十厘米,不知是银冠太重还是她太害羞,她就站在那里,局促不安地双手互握,微微低下头,却又偷偷抬起眼来看我,朱唇微开,唇边弯出一轮巧笑嫣然,虽只是一抹浅笑,却足以倾国倾城!不是没有见过美女,也曾在罗衫飞舞、云鬓缭绕的轻言曼语中肆意调笑,却在第一眼见到她就被收了魂魄。我告诉我自己:我要这个女子伴我一生!

  我和这个叫青衫的姑娘成了亲,然后带着她继续游历天下,直到一年后她怀了孕,我才下决心带她回了长安,接受了副将的官职,领了一处宅子,只我二人清净住进去,等待我们的孩子出生。而长安第一倜傥风流少侠与一个倾城绝色的外族女子的结合,也成了长安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美满姻缘.那时候,人生于我,确已完满极至,也许,就因了这过于圆满,才会有后来的悲伤哀恸,弦断声残。

  第一根弦绷断于一个盛夏之夜。

  那天我外出归来,却四处找不见青衫,一直找到后花园,发现一条青蛇盘卧于竹林之中,那是一条身形甚巨的青蛇,约莫有碗底粗细,二米外长,只见那蛇身渐渐变得透明,流光溢彩,而后色彩又渐渐幻灭,直至蜕化出人形,而那人形,却与我最心爱的妻子一模一样!

  我既惊且怒,喝道:”你是何物?”

  那物也是大惊,随即镇定下来,垂了首,道:”李郎,我是你的妻子。”

  “该死!何方妖物!”

  “李郎,我腹中有你的骨肉,我是你的妻子。”

  “胡说,我妻乃是苗族女子,而你分明是化成人形的蛇妖!还敢狡辩,勿怪我剑下立时夺命!”

  她抬起头来,眼中已是一片泪光盈盈:”李郎,事已至此,我只得告诉你实情。”

  那个女子说她是两百年的蛇精,因爱慕我少年英雄,化为人形以身相许,本来她二百年功力勉强可以护住人形,怎知怀孕功力大减,加上天气炎热,竟难以以功护体,才不慎露出原形,又被我撞见。

  我相信了她。

  师父曾经对我说,你非凡物,注定不会平庸一生,也注定要与一些异族相遇,此间是非决断,一切由己,只是纵使一个小小的决定,都可能改变你的一生,一步错,全盘皆输,谨思,慎行。

  而我已有决断:哪怕她是妖非人,哪怕人妖殊途,但她已是我的妻,在我发现她的蛇身之前,我已不能没有这个女子,之后也不能。

  我接受了她。

  一波又起。

  我们的孩子夭折了,在出生后不足一个时辰。

  你有没有看过婴儿的样子?我的儿子有着白玉一样娇嫩的皮肤,纤小的手脚,柔美的五官,连头上的茸茸毛发都那么可爱,让人打心眼里喜爱,打心眼里想疼他。

  你有没有见过死婴的样子?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搪瓷娃娃,绝美,但是毫无生气,一个绝美的死娃娃,他是青衫和我的骨肉。

  青衫连续哭昏过去七次,哭得肝肠寸断,看着她哀痛欲绝的凄容,想到那个孩子,我心如刀绞,她的怀胎十月,我的翘首企盼,一切一切, 在那抹弱小的呼吸永久停顿之后,在这个孩子短暂的出现和离开之后, 全部成空,成了一种悲剧的符号。生命倘若无法挽留,那么何必给予?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事,可是当这生老病死降临在自己身边时,哪一个凡人能够无动于衷?

  青衫伤了元气,原本就不深的功力更是大减,她不得不常常到长安城外翠微山修炼,那是一座极为古老青郁的山林,人烟稀少,是个修行的好去处。而我也四处求医问药,希望疗好她的外伤,至于心病,我相信我温暖宽厚的胸怀会渐渐医好她的,以时间为药引,以爱情为处方。

  可叹风浪总是接二连三!

  那天我在友人推荐下,在一个很有名的游医那里讨了一个药方,这个游医四处游荡,很难找,我花了半年时间才找到他,用一百两银子买了这味药,去药店抓了药。那游医号称此药包治所有因心病引起的外伤,且又有好友力证,我便深信不疑,高高兴兴地捧着药方回了家。

  青衫未在,我想她可能又去了山里,她修炼时需要凝神屏气,外人打扰不得,我便在家中安心等候,怎奈连续十日她仍未归来,我极为担心,便带上药骑马直奔翠微山。

  翠微山如其名一般青青郁郁,鸟语花香,风景极美,我却无心细赏,我知青衫在青石崖的一个叫做玲珑洞的地方修炼,她曾带我去看过,叮嘱若她多日不归,我便可到此找寻,但此处极为隐秘,杳无人烟,一般不会有事。

  那一天我直奔玲珑洞,到了洞前便下马直奔入洞中,手捧药包兴奋地呼唤:”青衫!青衫!”

  却看到了永世无法忘记的一幕。

  药包”咣当”一声掉落,我仿佛瞬间被人掐住了喉咙,瞳孔迅速痉挛成一丛惊悚,心跳如乱点响鼓:我看到了满地的血,和一个硕大的蛇头,血早已凝结,将整个地面满满地覆盖,张扬出一片黑红,而那蛇头是闭着眼睛的,大概放了许久,已经失去血色,渐渐干瘪——我的青衫是在静心修炼时被人杀死的,凶手带走了蛇身,留下了蛇头。

  我走上前去,想要抚摸蛇头,指尖刚刚触及,蛇头却已轰然倒塌,刹时化灰,融入那一片黑红血色。

  天边,突兀地一个霹雳!

(未完待续……)

如果您喜欢这篇文章的话,可点击下面的地址,欣赏后续部分。

http://xy3.netease.com/viewthread.php?tid=292252&extra=&page=1